【明報專訊】人們常說愛要付諸行動，別空口講白話，看來這個道理孔子很懂。

《論語》中孔子引用了古代詩歌〈唐棣歌〉︰

唐棣之華，偏其反而。

豈不爾思，室是遠而。

■以海棠起興

「唐」假借為棠，棠棣之華即海棠花。「偏」假借為翩，「反」假借為翻，偏其反即翩翩翻飛，「而」字是虛詞。句尾為虛詞、韻落在倒數第二字的形式稱為富韻，〈唐棣歌〉和前期提到的〈鳴鶴歌〉，都採取了富韻。海棠花落，季節輪替。看到如斯暮春景象，詩人不禁對情人遙唱道︰「難道不思念你嗎？只是你家住得太遠了。」情調與〈麥秀歌〉相似，而更為輕靈。

■孔子的解讀

引用這首古逸詩後，孔子語帶雙關地幽了詩人一默︰「未之思也，夫何遠之有？」意即︰這不算真感情，如果真的在想念，早就去找對方了，還會抱怨路遠嗎？孔子此處更把尋找情人比喻成理想的追求︰天天高唱理想如何遠大，卻怕苦畏難，可見不過是說說而已；要達成理想，就腳踏實地加油吧！

孔子這種以情為喻的詩歌詮釋方式，上承〈麥秀歌〉、〈鳴鶴歌〉，影響至為深遠。所謂「詩無達詁」(詩歌沒有完全通達或一成不變的解釋)，這幾首作品都是尚佳的情詩，而多元的解讀，無疑更豐富了詩歌的內涵。

■風雅頌 賦比興

《周禮．春官》曰：「大師教六詩：曰風，曰賦，曰比，曰興、曰雅，曰頌。」風、雅、頌屬於文體範疇，賦、比、興則為寫作手法︰今本《詩經》中，風以民間歌謠為主，雅以貴族作品為宗，頌為宗廟祭祀之曲；而賦是排比鋪陳，比是類比為喻，興是託物起興，亦即觸景生情。前此談及的〈麥秀歌〉、〈鳴鶴歌〉，都採用了前兩句觸景託物、後兩句生情起興的章法。

作者簡介：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副教授，餘暇從事散文、新舊體詩歌之創作，及外文詩歌與歌詞之翻譯。出版《從荷馬到但丁》、《神話傳說筆記》等著作

文:陳煒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