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撞斷雙腿 修路工為兩餐頂硬上
【明報專訊】夜幕低垂，當城市只剩風聲，一群修路工人正在暗淡街燈映照下，冒着性命危險，在車輛奔馳的公路默默趕工。這夜凌晨，在發生修路工人被小巴撞死後的24小時，走在東區走廊及旺角彌敦道上，有曾遭的士撞至骨折、仍要為口奔馳的修路工；也有任監工的年輕人剖白：恐性命安危而避免落路面。
夜已深，東區走廊空蕩蕩，記者上周五凌晨駕車遙距所見路上有修路的箭嘴車，與工友的反光衣及肩帶上的橙光燈，在夜裏閃爍着。穿上反光衣的記者在公路下車，甫踏進雪糕筒包圍的封路範圍，即感覺鞋底黏着液體，迎面一股刺鼻氣味，攙雜着徹夜操作的機械與電鑽聲。
穿戴頭盔及反光衣的工友為通宵重鋪路面瀝青而忙着。凌晨3時許，部分路段僅開放一條行車線，沿路數百米放滿一列雪糕筒，工程車與護航的箭嘴燈車停泊在一頭一尾。
公路上，一輛輛通宵巴士及貨櫃車等不時高速奔馳，掠過時帶來陣陣強風。被風吹得頭髮散亂的記者，問身旁正為工程拍照記錄的五旬工友陳先生(化名)會否怕出意外，他語帶激動說：「發生意外都係啲司機盲中中囉」，然後輕輕拍打雙腿。
原來，數年前他在同一地方維修時，有的士失控剷入維修範圍，陳捱撞後雙腿骨折，休養數月後才復工。終日面對危險，為何不轉行？陳僅說了句：「無㗎，要搵食㗎嘛！」說罷便繼續往前鋪瀝青。記者不時下意識靠路壆站，工友在路上忙着低頭修路，僂着腰推車運送材料。與呼嘯駛過的車輛僅距數步的工程車內，幾個苦候天光時清場的工友正在閉目養神。
「都裝備齊全，知唔知咩係意外？」
這夜，除了高速公路，旺角黑夜的彌敦道，行人稀疏，路中心亦蹲着一批維修工人。6名較年長的工友手執工具，輪流由地面爬梯入地底修理水管，路面工程範圍旁邊不時有小巴駛過，但始終現場燈位多，車輛速度不算高。「呢到緊係無得同高速公路比啦。」監工吳先生說。
記者說起近年多名維修工深宵魂斷公路，有人歸咎司機，有人質疑保護裝備不足，吳隨即指向工友，說都裝備齊全，反問：「你知唔知咩係意外？」
年輕監工知危險避落地
不過，年約30歲、屬行內年輕一輩的吳先生，入行以來從無「落手落腳」，避免落地，最近在夜校進修數小時才上班，臉上有一雙沉甸甸眼袋的他說，年輕人即使加入修路行業，普遍只做後勤，不願投身公路維修等高危勞苦工作。
深宵修公路 每晚掙600
閒聊着，他談到工友深宵加班維修公路，每晚可掙600多元，較日間工作待遇好，但代價隨時是生命。被問到會否有天一嘗公路維修，原本睡眼惺忪的吳立時瞪着眼，搖頭嘆道：「唔會搵命博啦！」
每一夜，修路工人為維修路面辛勞至清晨，須趕及太陽升起前完成。6時許，晨光初現，記者折返東廊，但見數名工友躍上兩部箭嘴燈車，車輛一邊緩慢前駛，工人一邊伸手執拾雪糕筒及警告牌，不消5分鐘，公路又變回往昔般。平安地完成一夜工作的修路工人，翌晚，又要再踏上其他公路。
明報記者 陳柔雅 蔡方山 鄧宗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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