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情有煒：合巹同甘

[2016.10.12] 發表

【明報專訊】情歌豈止收錄於歌手大碟，還一早藏身於古代經典中，如先秦情歌就保存於《周易》之中了。《周易》六十四卦，各有卦辭一、爻(粵音淆)辭六。編者每將一首詩切割後，分綴於各條辭中，如〈乾〉卦「潛龍勿用」、「見龍在田」、「飛龍在天」、「亢龍有悔」等便是。至於〈鹹〉卦求偶、〈屯〉卦求婚、〈大過〉卦忘年戀的歌謠，皆生動活潑。前此所談〈候人歌〉、〈麥秀歌〉的出處較為晚近，故有學者懷疑其真偽。而《周易》成書於商末周初，卦爻辭中的歌謠產生自然不會晚於此時，故更為可靠。

■這次討論的〈鳴鶴歌〉出自〈中孚〉卦︰

鳴鶴在陰，其子和之。

我有好爵，吾與爾靡之。

■由仙鶴起興

仙鶴是捕魚好手，也是長壽吉祥的象徵。而根據聞一多先生的研究，捕魚在先秦往往是求愛的隱喻。山北水南謂之陰，這隻仙鶴在南岸高聲長鳴，引得牠的伴侶(其子)相和。詩人觸景生情而唱道︰「我有一杯好酒，願與你一起享用。」靡此處讀「磨」，共享之意。爵是古代飲酒器，模仿鳥類姿態而製造(爵、雀二字粵語依然同音)。詩人扣住鳥的意象，從仙鶴求偶導入爵酒合巹，構思巧妙。1933年，才女張兆和答應作家沈從文的求婚，拍電報道：「鄉下人，喝杯甜酒吧。」涵義正與「吾與爾靡之」的意趣古今相和。

合巹

意思：古代婚禮的一種儀式，新郎新娘二人交杯共飲。後世以合巹為「結婚之禮」

出處：《禮記．昏義》：「婦至，婿揖婦以入，共牢而食，合巹而酳，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。」

■以愛情為喻

〈鳴鶴歌〉優美而有詩意，故《周易》編者採用此詩，置於〈中孚〉卦九二爻辭裏，以詩中呈現的夫婦之愛來借喻君臣、朋友的同甘共苦，這種手法與〈麥秀歌〉不謀而合。中指內心、孚指誠信，何文匯教授稱該卦九二爻強調「中心誠信、虛心待人，都足以取信」。的確，我們不管處理哪種人際關係，同甘共苦的誠信都是關鍵。

作者簡介：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副教授，餘暇從事散文、新舊體詩歌之創作，及外文詩歌與歌詞之翻譯。出版《從荷馬到但丁》、《神話傳說筆記》等著作

文:陳煒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