閱讀篇章：鬼撞鬼
【明報專訊】美國網上俚語詞典Urban Dictionary收有一句中式英文，叫「No Zou No Die」，那是中國網民自創的流行語，英文混雜普通話拼音，意思是「不作死就不會死」，還可以擴寫為「No Zou No Die, Why you try」，蠻押韻的，大可譯為「不作不死你還試？」。「No Zou No Die」源自「作死」，這個詞元明時期就有了。「作」是行為，自然不是幹好事；「死」是後果，當然也不是好結果，因此，「自作」近乎「自作孽，不可活」，又或是「多行不義必自斃」。清代紀昀筆下有兩個笨賊，想乘人之厄，混水摸魚，從中取利，結果鬧出個「鬼打鬼」，自食其果。笨賊「多行不義」，最終「自斃」。順便一提，「斃」本義是仆倒，並不是「死」的意思，所以笨賊也沒死，不過倒地半死而已。
偽煞神(《閱微草堂筆記》)
表叔王碧伯妻喪，術者?言某日子刻?回煞?，全家皆避出。
有盜偽為煞神?，踰垣?入。方開篋 [6]攫 [7]簪珥 [8]，適一盜又偽為煞神來，鬼聲嗚嗚漸近。前盜皇遽 [9]避出，相遇於庭。彼此以為真煞神，皆悸而失魂，對仆 [10]于地。
黎明，家人哭入，突見之，大駭，諦視乃知為盜，以薑湯灌蘇，即以鬼裝縛送官。沿路聚觀，莫不絕倒 [11]。
據此一事，回煞之說當妄矣。然回煞形迹，余實屢目覩 [12]之。鬼神茫昧 [13]，究不知其如何也。
■註釋：
1)術者
術士，以占卜、星相為職業的人，或道士之類。
2)子刻
古時以十二地支計時，一天分十二時辰。子刻，即子時，相當於夜晚十一點至凌晨一點。
3)回煞
傳統葬俗。據說人死後會變為「煞」，稱為「喪煞」。然後在某個日子回家，稱為「回煞」、「歸煞」，香港又稱「回魂」。陰陽家會根據死者的年月干支推算「回煞」的時間，到時家人須外出，以避開凶煞，稱為「避煞」。
4)煞神
傳說中的凶神。
5)踰垣
踰，同「逾」，越過，超過。垣，【粵】音援，牆，矮牆。踰垣，翻牆，越牆。
6)篋
【粵】音匣，小箱子。放東西的箱子，大的叫「箱」，小的叫「篋」。
7)攫
【粵】音霍，抓取，奪取。
8)簪珥
珥，【粵】音膩，珠玉做的耳環。簪珥，髮簪和耳飾，多為古代貴婦的首飾。
9)皇遽
皇，通「惶」，恐懼。遽，【粵】音具，驚恐，慌張。皇遽，驚慌。
10)仆
向前跌倒。古時向前跌稱「仆」，往後跌稱「偃」。
11)絕倒
大笑而傾倒，指笑到不能自持。
12)覩
古「睹」字，看見。
13)茫昧
模糊不清，這裏指幽暗不可知。
■語譯填充：
表叔王碧伯的妻子去世，術士說某天子刻正是「回煞」之時，全家都要外出避煞。
有個小偷A______________煞神模樣，翻牆潛入王家。正打開箱子抓取首飾，正巧另一個小偷也A______________煞神摸進王家來，「嗚嗚嗚……」學着鬼叫，愈走愈近。前面那小偷慌忙逃出去，兩人就在院子相遇，彼此以為對方是真煞神，B ______________掉了魂，面對面昏倒在地。
第二天黎明，家人哭着進門，突然見到地下兩隻「鬼」，大吃一驚。C______________，才知道那是小偷。於是用薑湯D ______________這兩個家伙，讓他們就這麼穿着煞神的裝束，綑綁送官。沿途有人圍觀，莫不笑得前仰後合。
從這件事看來，「回煞」的說法應該是E______________的。但「回煞」時的種種迹象，我確實親眼目睹過好幾次。神神鬼鬼，渺渺茫茫，實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■學習要點：連動式
連動式也稱「謂語的連續」，是複雜謂語的形式之一。連動式指一個謂語裏面有兩個或以上的動詞或動詞結構，它有幾個特點：
1)幾個動詞共用一個主語；
2)動作一個接一個發生，中間沒有停頓，先後次序不能顛倒；
3)前面的動詞不用來修飾限制後面的動詞。
例如〈偽煞神〉「踰垣入」就屬連動式，主語是小偷(盜)，謂語「踰」、「入」兩個動詞連用，動作有先後之分，先翻牆(踰)，後進屋(入)，次序不能顛倒。
後面的「方開篋攫簪珥」也是連動式，「開」、「攫」兩個動詞連用，先打開箱子(開)，後偷取首飾(攫)，次序也不能顛倒。
又如「即以鬼裝縛送官」，主語是王家人，連用兩個動詞——「縛」、「送」，先綁住小偷(縛)，再送官(送)，次序不能調換，所以這一句也屬於連動式。
至於「家人哭入」這一句，也有兩個動詞——「哭」和「入」，但前面的「哭」是用來修飾後面的「入」，「哭」是「入」的狀語，相當於「哭着進入」，動作不分先後，所以這一句不屬於連動式。
■實戰篇
◆1. 王家人進門後大驚，是因為：
A 家中失竊 B 聽見鬼聲 C 死者回煞 D 庭中有鬼
◆2. 圍觀的途人為什麼發笑？
1 因為兩個小偷自作自受 2 因為兩個小偷裝扮滑稽
3 王家抓到小偷，替王家高興 4 王家沒丟失財物，替王家慶幸
A 1、2 B 3、4 C 1、2、3 D 以上皆是
◆3. 作者信不信回煞之說？為什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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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答案見另文)
圖：鍾錦榮
作者簡介：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，主要研究文字學、古代文獻和古典文學，長期從事語文教育，著有《生鬼文言文》系列。
文：洪若震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