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點與角度﹕港中大戰顯「深層次矛盾」？

[2015.12.03] 發表

【明報專訊】旺角大球場11月17日舉行「港中大戰」再有球迷噓國歌，國際足協(FIFA)展開紀律調查。香港足總主席梁孔德表示，上次對戰卡塔爾有球迷噓國歌，足總已被罰5000瑞士法郎(約4萬港元)，估計今次會「罰重一些」，有可能被罰閉門作賽。自6月中國足協「有層次」海報激起港人的身分認同，雖特首未開腔表態支持港隊，香港球迷仍重拾力撐港隊的激情。背後有什麼「深層次」的原因驅使？

事件背景

港隊與中國隊同屬2018世界盃亞洲區外圍賽第二圈的C組，兩隊的比賽場地、表現及出線機會都成為關注點，更引發中港身分認同之爭。6月中國足協的宣傳海報指香港隊球員「有黑皮膚、有黃皮膚、有白皮膚，這麼有層次的球隊，得防着點」，暗示港隊球員華洋攙雜，「層次」分明。海報惹來本地球迷不滿。社交媒體隨即出現大量「支持港隊」的帖文，港隊賽事更一票難求。

9月「中港大戰」時，港隊門將葉鴻輝與中國隊隊長鄭智發生摩擦，鄭智其後回應球場上有小摩擦很正常，「最重要都是大家互相尊重」。同月，香港主場對陣卡塔爾時因為有人噓國歌，香港足總被罰款約4萬港元。足總一再呼籲球迷不要再噓國歌，否則港隊或有可能被罰閉門比賽甚至扣分。在11月17日香港主場的港中大戰中，奏國歌時部分球迷用標語「Boo」表示不滿，仍有人繼續報以噓聲，再迎來國際足協的調查。結果兩隊互交白卷，港隊排小組次名但多打一場，不過兩隊出線世界盃機會均不大。

根據國際足協11月5日的排名，中國隊世界排名84位，香港足球代表隊則排145位。早前，香港足總獲亞洲足協選為最佳發展成員。

■評論節錄

◆政治應否帶入球場

香港足總主席梁孔德：

不想把政治帶入球場

梁孔德表示「噓國歌」屬自由表現，不再評論，國際足協不介意有人「大叫」，但不想把政治帶入球場。

港隊副隊長兼門將葉鴻輝：

體育難完全與政治分開

葉鴻輝表示「明白有部分球迷可能對中國不滿，體育也難以完全與政治分開，但若真的被罰，受害也是香港隊，希望球迷克制。」

北區區議員、青年事務委員會委員劉國勳：

足球政治化浪費球員努力

劉國勳在《城市論壇》表示：「今天有人把這些本土主義，不單放在民生立場上討論，更帶到球場上，浪費了球賽和球員的努力……大家應趁此機會檢討如何將足球發展得更好，而非將足球政治化。」

˙解讀

梁孔德所講的「不想把政治帶入球場」某程度上是建基於體育精神(sportsmanship)，即運動員在運動場上公平競技，應拋開種族、政治的紛爭並在尊重對手的情况下，憑個人實力完成賽事。香港足總在官方網站公布因「噓國歌」收到的國際足協來信，信中強調「觀眾於任何時候都應該尊重公平競賽原則」，「特別是這些原則不單止應用於賽屬會及其代表隊，亦包括自己的足總及其代表隊」。梁孔德接受BBC中文網訪問時形容「國歌是需要尊重的，球員也是」，球迷的行為香港足總不能控制，但噓國歌令他「心裏有些許不舒服」，因為「那樣噓也等於是噓球員」，是不尊重。

◆球場內顯中港矛盾

香港球迷黎小姐：

持反對標語是言論自由

在「港中大戰」當日，有人向球迷派發「Hong Kong is not China」標語，足總職員及球場保安嘗試制止。球迷黎小姐表示氣結，認為影響言論自由。

國足門將王大雷：

「我不懂政治，只知我是中國人」

王大雷在微博上載香港球迷舉起「Hong Kong is not China」標語的圖片，「對於這張圖片……我不懂政治，我只知道我是個中國人，我很驕傲我是個中國人，我愛我的祖國！」其後，有關帖子被刪除。

˙解讀

港隊門將葉鴻輝在2013年也曾經歷身分認同的困局。他該年被中超球會貴州人和看中，提出一紙為期5年的合約。但中國足球協會表明自1999年後「禁止引用外籍守門員」，而葉鴻輝這種「內援」守門員被中國足球協會視為「外援」，拒絕葉鴻輝註冊，轉會被迫中止。當時葉指香港球員不是外籍球員，「香港代表隊出去比賽的時候，難道奏響的不是《義勇軍進行曲》嗎？」

體育和民眾情緒關係密切，根據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的調查，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，港人的「中國人」認同感為1997年有調查以來最高。港大學生會刊物《學苑》2015年8月號的〈從種族到公民香港民族的足球「運動」〉一文作者認為，中國足協6月的海報激發港人支持港隊的情緒——香港人不是由種族界定，香港本身有不同種族的人，都可以成為香港人。外地球員在香港住滿7年又服從港隊的訓練，就可以成為香港隊的球員。球迷同樣會為這些「歸化」球員入球歡呼，因為球員跟球迷的連結不是單純的種族關係，而由公民性所確立。

◆為何噓國歌

立法會體育、演藝、文化及出版界議員馬逢國：

噓國歌是不文明表現

馬逢國在《城市論壇》指出，噓國歌只是球迷情緒表達，不等同提倡港獨，但認為是不文明表現，讓港人丟架，他不認為「本土主義」有問題，但不可發展到排外、仇外。

社民連立法會議員梁國雄：

噓國歌是抗議暴政

梁國雄認為球賽能吸引大量人聚集，加上有轉播，所以有人透過球賽表達政治意見。噓國歌與港獨拉不上關係，因為獨立需要有立國理念、方法、論證，噓國歌只是市民對暴政的抗議手法之一。

時事評論員黃世澤：

諷刺海報觸發噓國歌

黃世澤認為以往中港亦有對戰的賽事，但都未有出現噓國歌的情况。今次推出「有層次」海報是觸發噓國歌的原因。

˙解讀

梁國雄認為香港球迷噓國歌，只是希望透過球賽表達政治意見，即對中央的不滿。他認為噓國歌與港獨拉不上關係，只是市民的抗議。馬逢國指出香港有百多年的殖民地歷史，大家對香港有歸屬感及珍惜所擁有的事物。「然而，沒有國哪有家，所以家和國要做好平衡」。他又認為現時中港間出現的是互信問題，重點是加強中港互信，雙方以理性行為表達意見。

時事評論員黃世澤則認為，噓國歌行為反映中國與香港關係已近分離狀態，是市民不認同「宗主國」的表現。他引用毛澤東的話「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，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」，反問為何以往英國管治時，香港會救濟中國，現今青年卻憎恨中國？

港大民意研究計劃在11月公布香港人對各地人民及政府觀感調查的最新結果，發現1004名受訪者中，表示對內地人抱好感的有26%，是調查可選16個地方中最少，較半年前調查下跌2個百分點；感覺反感的則有24%，較半年前多3個百分點，是在調查可選16個地方中最多。

對內地政府抱好感的同有26%；感覺反感的則有31%。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蔡子強認為這是中港矛盾的一部分。內地遊客陳先生認為，港人對內地人和政府好感度持續低下是「意料之內」，「香港人看不起內地人，以為自己很有錢，內地很窮」。

◆官方免激化中港矛盾

行政長官梁振英：

支持港隊亦支持國家體育事業發展

梁振英賽前賽後均拒表態支持哪一隊，說不表態「其實沒什麼特別(敏感)」，但表明作為香港人，亦同時是中國人，「我們很支持我們香港的隊員，亦很支持我們國家體育事業的發展」。

˙解讀

特首梁振英沒有表態會撐哪隊，反指過往香港運動員面對國家運動員或國家隊，「大家一直唔會追問你會唔會支持邊隊」。他又指出香港在一國兩制下具特殊身分及待遇，可用「香港」身分參加國際體育賽事。他說自己身在菲律賓，未能看球賽。除特首梁振英外，政務司長林鄭月娥只稱支持港隊打一場精彩的比賽；民望高企的食物及衛生局長高永文則表示作為「香港的中國人」，兩隊都支持。比賽當日身在羅馬尼亞、並表明支持港隊的財政司長曾俊華在facebook發帖，顯示他用平板電腦上網看球賽。

前公務員事務局長王永平就此撰文，認為特首及官員不表態撐港隊是「寧願港人不開心，也不要得失中央或內地人」。王永平稱官員不敢表態令港人「感到一國的沉重壓力」，不相信「中央有明示或暗示特區官員不准撐港隊」，認為特首和官員的表現是「自我審查」。

足總主席梁孔德也認為，身為香港人支持香港隊是理所當然，「支持自己隊波天公地道，唔使諗第二啲嘢」，他質疑官員們「諗多咗」。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系主任、資深球迷馬嶽認為港人由過去的「反共」政治意識轉變為「反中」。不過，他認為香港足球現時已經沒有政治化，因為「球壇中人清一色建制派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