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頭娃娃 十年痛
曾食劣質奶粉 手指伸不直
【明報專訊】內地遊客在香港搶購奶粉，成為引爆中港矛盾的導火線之一。但追溯根源，卻是內地黑心食品所害。當中奶粉之禍中，最早是2003年的「大頭娃娃」事件。當年一幀幀如外星人般的畸形大頭嬰兒照片，震撼大江南北，事件最終更導致12名嬰兒死亡，200多名嬰兒終身遺禍。11年過去，當年的娃娃，如今都已快讀完小學，明報記者上月遠赴當年重災區安徽阜陽，尋訪多名「大頭娃娃」倖存者。雖然畸大的頭顱已回復正常，但各「大頭娃娃」皆蒙上不同程度的傷殘，無論身體、精神以至對整個家庭的後遺症，至今仍揮之不去。
2003年5月起，安徽阜陽農村地區相繼發現嬰幼兒出現頭部腫大、體重減輕、低燒不退現象，經查都是食用劣質奶粉而重度營養不良所致，後來全國其他省份陸續發現受害嬰兒，共229人，當中12人死亡。事隔超過10年，當年的「大頭」早已消退，因為患兒食用劣質奶粉的時間和時長不一，但是否對生長發育有後遺影響，當局並無全面的跟蹤了解，而大多數住在農村的病童也因為家境貧困等原因，沒有前往醫院檢查。
身體瘦 臉發腫 常生小水疱
當年倖存下來的宋悅悅現已11歲了，住在太和縣桑營鎮宋寨村，她的家是兩間磚砌的平房村屋，至今沒有通自來水，家中飲用的是略帶鹹苦的井水。媽媽王秀麗說，其實自來水管已經接到村中，但她們交不起水費，所以決定不裝自來水。宋悅悅出生於2003年10月，當時「大頭娃娃」已經事發，但王秀麗並不知道。那時她餵女兒的是很便宜的一種「貝佳利」奶粉，在村中小商店購買，每袋(400克)僅售20多元(人民幣，下同)。直到悅悅兩個多月大，桑營鎮衛生人員到鄉村普查兒童健康狀况，才發現是劣質奶粉。
「頭大，臉也大，身上沒有肉。」王秀麗憶述當時的狀况，女兒身體很瘦，但臉上發腫，身上經常起類似小水疱的東西，「她當時也沒拉肚子，要是拉肚子也知道是奶粉了」。宋悅悅求醫過程也歷盡艱辛，第一次到太和鎮中醫院，院方拒絕讓她留院治療，王秀麗剛好遇到一個記者在採訪，醫院見到有記者就改口讓她住院。「我都忘了那個記者姓啥了，在他的幫助下跑到阜陽，找着市長簽字，又住到縣醫院去了。」而當時2000多元的醫藥費，也是在那名記者的介入之下才獲報銷。
「將手指扳直她就哭」
不過，住院兩個多月後，宋悅悅出院了，「天天掛吊水(輸液)，兩個多月，小孩頭上扎得都是眼，找靜脈不好找了，就回來了」，王秀麗低頭嘆息說，「扎得可憐哩」。很快，王秀麗發現女兒的手指伸不直，幫她洗手的時候，如果將手指扳直，她就會哭。但王並不清楚這是什麼問題，也沒有找醫生處理，甚至一度以為「長大了就會沒事」。現時宋悅悅不能如常人般「攤直」手板，多數手指都呈彎曲狀，以兩隻食指尤甚，強硬扳直或是用力握緊都會痛，握竹竿等工具時不能用力，也無法長時間寫字，「她那個手寫字都沒有力了，寫的字歪歪扭扭的」。王秀麗曾帶女兒到太和縣求醫，醫生說要去「大地方」治療，可能要動手術，她於是放棄，覺得「去大地方要花不少錢」，也就沒有去，也不知道究竟要花多少錢。
為此，王秀麗非常自責，覺得自己買錯奶粉，對不起女兒，「如果吃母乳也不會發生這個事」。她還總是覺得，女兒現時學習成績差，是因為食用劣質奶粉造成，「腦子沒有別的小朋友反應快，你喊她，她反應有些慢，學習有時候到一半就忘了，忘得快」。記者與宋悅悅交談時，她基本能夠回答記者的問題，自稱學習成績一般，上學期考試成績都是七八十分左右等等，又在家中櫈子上默寫古詩、做英文功課。
妹弟出世 改吃名牌奶粉
2009年，妹妹宋文文出世，轉食名牌奶粉，當年，三鹿奶粉「三聚氰胺」事發，一家人看到新聞嚇得將文文送到太和縣醫院去檢查，好在並無患病。今年年初，王秀麗又誕下一名男嬰，現在吃的奶粉要200多元一罐(900克)。她老公宋振福在廣州做修路工人，她憂心忡忡的說，「最近下雨，他都沒法開工，也掙不到什麼錢。」奶粉開支甚巨，現時只有靠借債度日，「他姑姑在外頭打工，都是借她的。」
(深度報道)
明報記者 林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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