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幫生失音信 好老師尋人
隔空傳心聲：只想知道你安全
【明報專訊】剛獲教協「司徒華教育基金」頒發好老師獎的小學教師方子蘅，20多年前遇上父親為黑幫成員的「曳孩子」俊俊，由靜聽他說「老竇劈友」開始，融化他孤寂的心、鼓勵他發憤求學，並親手把他送進嫌棄「駁嘴」學生的名英中教師手中。但俊俊升中後被老師針對，逃學加入黑社會，終因販毒重囚9年，獄中寫信給他視為人生唯一曙光的方老師，承諾洗心革面。他出獄後做到了，但三四年前突然失去音信，方老師懷着憂心與當年替俊俊選「錯」中學的內疚，隔空向他傳遞心聲，「我只想見你，知道你安全，你叻不叻、是否有錢或潦倒，我都不在乎，老師一樣惜你」。
現於仁濟醫院蔡衍濤小學負責生命教育的方子蘅，1990年起於石硤尾私校崇真小學暨幼稚園執教鞭，當年認識了沒媽媽、有個黑社會爸爸，長期寄住親戚家的「小人球」俊俊。俊俊常遲到、欠交功課及打人，方老師卻要他知道「I can see you」，讚他聰明善良，又聽他說悄悄話，俊俊無論是最憎哪個老師、家裏有老鼠、姑姐偏心，都要找方老師訴說，每次方都會輕撫他的頭，或讚賞他在逆境努力，俊俊就會開心得繃跳着離開。
母離家父混黑道 靜聽心聲獲信任
方老師還記得，當年送了個精美鬧鐘鼓勵俊俊勿遲到，又在冬天向他送上燒鵝肶，「那段日子很温馨」。這孩子暖透心，也脫胎換骨，幾年間由Band 5變成Band 1(當時學生分成5個組別)，還說將來要貢獻社會。他告訴方老師「你揀邊間中學我就讀邊間」，最後入讀方精心挑選的英中，首天放學後躊躇滿志回小學探望她。
升中學遭班主任針對 逃學入黑社會
「但他之後一次比一次頹。」方憶述，俊俊疑因「多嘴」被中一班主任針對，「但他很生性，怕我自責，不肯告訴我」，方追問下才知出了岔子，特意致電該班主任細訴俊俊的身世，怎料對方冷冷回應「我教書㗎咋，唔係做社工㗎」。
那班主任甚至在校內奚落俊俊「你這個人，哪會有好嘢在你身上出來？」、「你的作文都不是自己作的。」方不忿，再致電該校校長投訴，但已無力挽救，俊俊自暴自棄，中二起逃學，輾轉加入黑社會，當上小頭目。
「你去劈友也要留條生路畀人」
之後方老師曾跟俊俊吃一頓飯，俊俊帶着「兩條?」現身，方又氣又無奈，席間勸告「若你去劈去友，要保護自己，也留返條生路畀人」。 飯後他們結伴走漫長路，俊俊依依不捨卻有口難言，方臨別留下一句「若你去到懸崖邊，只要肯回頭，都可以」，豈料自此跟他一別10多年。
俊俊後來因在內地販賣大量毒品被捕，同黨都被槍斃，他因未足18歲保住性命，但遭重囚。方輾轉得悉，寄了月餅和棉被給俊俊，終接獲他來電。之後俊俊每年均兩次致電問候她，其中一次是方的生日，她卻百般滋味，「每次我都很不安、很心痛，我寧願他不記得我生日，而是健康、有很多朋友和師長」。俊俊還寫過幾封信給她，自責令她失望，又說有感人生沒意義，但想起她就重燃希望。
內地販毒重囚9年 年年致電老師賀生日
俊俊坐牢9年，出獄返港翌日即致電方老師，二人再共膳，那年僅約25歲的小伙子，已是百般滄桑與陰沉。俊俊守諾做正行，當過保安和貨車司機，但三四年前突然失去聯絡，手機也停用了。方說，會嘗試透過舊生及facebook等找俊俊，她緊記司徒華的格言「成功不必在我，功成其中有我」，而她眼中的「功成」，是學生擁有充實温暖的生命。
明報記者 蔡瑤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