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種城市景觀
2024/10/24

記得第一次去紐約時,看到大街上有一條很長的人龍,不是在公車站,也不在商店外,單純在馬路旁邊排隊。15分鐘後,一輛大貨車駛到人龍的龍頭,原來是food truck(美食車)。上個月讀到美國diner的發展,我疑惑,是否lunch wagon(午餐車)摘掉輪子後發展成diner,留著輪子的則變為food truck。
雖然性質相似,與lunch wagon有關聯,但food truck並不如diner般乘着工業革命線性發展,由流動的午餐車變成固定的餐館,填充城市的罅縫;而是由街頭小販隨都市化慢慢形成一種獨特的餐飲類型,成為流動且具公共性的城市景觀。
Food truck起源
自城市出現就有流動街頭小販。1872年,美國新英格蘭的Walter Scott抓住商機,把馬車改裝成lunch wagon,在報館附近販賣夜間午餐(night lunch)。西部的food truck業者相信chuck wagon(牛仔餐車,牛仔以廉價的牛肩肉beef chuck作為主食,meal box稱為chuck box)才是food truck的「祖先」。1866年,得州牧場老闆Charles Goodnight把軍隊剩餘的馬車,改裝成用牛驅動的流動廚房chuck wagon,在危險的荒野邊緣為牛仔提供餐食和共同社區空間,這種流動的小社區還能預防盜賊和原住民襲擊。但有研究學者認為這神話般的起源說法過於浪漫。也有說洛杉磯是food truck的發源地。Tamale carts(墨西哥糭卡車)早在1800年代出現,墨西哥移民售賣家鄉食品來掙生計。1870年代,tamale carts在洛杉磯非常盛行,1890年代散播至三藩市、芝加哥和紐約,慢慢演變為1970年代流行的taco trucks(玉米餅餐車,也叫loncheras,是午餐盒的意思)。也有學者指food truck起源於公共市場外無法負擔市場攤位的小販。19世紀末,公共市場沒落,小販挪到較貧窮的地區繼續在街上販賣。二戰和戰後工業迅速擴展,小販看準商機,把food truck停泊在建築工地旁和工業區內,為藍領提供早餐和午餐。Food truck和diner的供求性質很相似,投資門檻、固定營運成本、技術和風險都比經營餐廳低得多,成為移民和上班族改善生活現的出路;也滿足大量工人的需求,提供廉價餐食。由於food truck以親民的價錢提供優質餐食,即使在2008年經濟大衰退(the Great Recession)和新冠疫情期間,food truck大都能生存下來。
韓國×墨西哥料理 掀美食車革命
2008年是food truck革命性的轉捩點。成長於洛杉磯、被稱為美食車革命教父(the godfather of the food truck revolution)的韓裔廚師Roy Choi,因經濟大衰退失業,找不到工作,於是與朋友Mark Manguera一起開了一輛突破傳統的韓國墨西哥融合料理food truck Kogi BBQ,售賣韓式燒烤taco。當時Twitter正興起,Choi利用Twitter向客人公布Kogi的行蹤,很快變得極受歡迎,每站都能吸引300至800人。不久Choi的生意擴展成一隊車隊,其後更開餐廳和經營到會服務,建立Kogi王國。編劇、導演兼演員Jon Favreau受Choi的故事啟發,在2014年拍成電影Chef(《滋味旅程》),邀請Choi擔任烹飪顧問和聯合製片人。Choi出身於廚藝學院,曾在多家餐廳包括五星級酒店和米芝蓮餐廳磨練,他的技藝把food truck提升至gourmet truck(精品美食車),並將食物與社交媒體結合,重新定義街頭飲食文化。Choi的成功使美食車成為許多主廚自立門戶的起點。
聚人氣 城市日夜繽紛
Choi開拓了一條精品美食車大道,手工和高級美食車從此冒起,在2009年至2012年間充斥美國各大城市,尤其洛杉磯和紐約。美食車之間更連結起來,形成美食車市集,其吸引力甚至讓人願意跋山涉水參與,例如西雅圖街頭美食節(Seattle Street Food Festival)結合戶外音樂會和電影院,辦周末市集和夜市,令西雅圖的周末日夜都繽紛。疫情前所辦的大型獨立街頭美食節,人流多達10萬人。美食車令人流增加,活化停車場和街道景觀,豐富了城市的面貌。那些城市中的業主,特別是地面停車場管理公司,意識到街頭攤販給他們帶來人流,鼓勵餐車設置攤位。雖然美食車車主須嚴格遵守衛生規範,但在營運限制上市政府愈採取積極不干預政策,把街道使用權回歸市民,愈能讓美食車遍地開花。
俄勒岡州波特蘭(Portland, Oregon)是另一片獨特的美食風景。波特蘭的美食車不叫food truck,而叫food cart(美食卡車),它們不流動,長駐一個地點。卡車聚集在同一個地方,提供共享座位區,形成半永久性的food cart pod(美食卡車集點),最小的只有2至3輛卡車,最大的有超過20輛卡車。至2024年6月為止,波特蘭有超過500輛美食卡車和20個food cart pod。波特蘭美食卡車友善自由的經營氛圍,吸引了各州各行各業想要改變生活的人,外國移民和少數族裔亦前往創業和追夢,美食卡車因此非常多元,而且食物出色,為居民提供另類的外食模式,也為遊客帶來波特蘭獨有的美食體驗。Food cart pod是我對波特蘭最念念不忘的風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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